则灵(九二 心诚则灵 命苦难成)

（梁老师）

一早，秋莲觉着肚子痛，觉得支持不住。当日，诊断出是澜尾炎；当晚，院内加班为她做了手术。

手术后，鹿坪人能来的都来了。花了钱，带了礼物。这种场面，院里从来没有过。瞎子鹿三两口子也来了，一路上，少不了鹿家人的照顾。

这些热情，胜过亲情。让院里很震撼了，也让秋莲心里不安。

恰在这时候，院里要下放一些人回村，秋莲第一个报名。

本来，秋莲不在考虑之列。她在卫生院表现很好，业务已轻车熟路。领导谈了话，她还是决定回村，她觉着，村上姐妹离不开他。

卫生院和院所在地的社员欢送回乡姐妹，锣鼓喧天，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又一个卫生院没出现过的场面出现了。那天，天下着小雪，大家依依不舍，姐妹们直往回村姐妹脸上擦“雪花膏”。惜别之情难以言表。

秋莲是被盛情接回村的。

一段时间，秋莲觉着:这呆惯了的老地方，这么有些生疏了啦？

一天，仇太虎到鹿坪，办完了事，将公马叫驴栓到树桩上歇着了。

仇太虎向秋莲走了过来，熟人相见，仇太虎说:“上天让你长那东西，不是让它闲着的，你以为长在你身上就是你的，告诉你，那是长给男人的。”

碣着村上人，秋莲装着没听见。贵凤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指着秋莲:“为啥不掌他的嘴？”秋莲说:“不够数，理他干啥！”贵凤说:“不用张嘴，照直搧他的脸，我保证，搧他白搧。”

瞎子鹿三拄着根棍子，地上敲打着:“你给我过来，过来。”他真要搧他的。

张娃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仇太虎问:“天鹅想吃什么？”长宝娘说:“一两星星二两云，你办得到吗？”

仇太虎说:“你们鹿坪人，过河拆桥，过河拆桥！”又指着秋莲和贵凤:“男不跟女斗，男不跟女斗。”

仇太虎来到秋莲婆婆面前，烧了把火。说:“盼孙子吧？”秋莲婆婆说:“眼都快盼瞎了。”仇太虎说:“给菩萨烧柱香。”秋莲婆婆说:“烧了，续香火的事，谁还不肯？好话都念了九千六了。”仇太虎说:“医院说了，秋莲没问题，心诚则灵，迟饭是好饭。”秋莲婆婆说:“黄了，怕要等到石头开花了。”张娃添话说:“你家儿子的过。”秋莲婆婆听着，恼了:“都给我滚出去。”

秋莲没有孩子。

妹妹们很心疼，可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她为姐妹们接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她信好心有好报。

老天爷却从来没为她动过心事。

经人劝说，她请打卦的打了卦。

打卦的说:“你不生孩子，是女人的血气冲的，你干了这一行，通不了啦。”

秋莲问:“你不刚说了我‘金命’吗？”打卦人说:“你是‘沙里澄金’的那个“金”。”

瞎子鹿三耳朵灵，一旁听见了，插嘴说:“你净听他瞎说。”

这个“瞎”字，他是为秋莲讲的。瞎子鹿三真心为秋莲。

瞎子耳朵灵，眼没看错人。

打卦人打发了瞎子鹿三，回过头跟秋莲拉家常。

打卦人说:“我老婆见天骂我，给别人算卦，给自己算不出好日子来？”

打卦人说:“我老婆也不生孩子。”

――有个女人，被男人抛弃了，肚子里已怀上了孩子。女人急了。孩子生出来，不能没有爹呀，这孩子不是野种呀！女人急急找了个汉子，孩子是生出来了，可女人又被男人抛弃了。

我老婆不听劝，收养了这个孩子。可后来，这孩子死了。我老婆哭，我劝她:不必伤心，这孩子也是被血气冲的。

猎户没女人，产婆没孩子，很常见。

应该说，打卦人说了实话。

秋莲明白了，心好不如命好。

打卦人走后，张娃对秋莲说:“别信他！他替别人打卦，我见过。第一个是小伙。打卦人说，你将来准当兵。小伙子说，我是独子，当不了呢？打卦人说:当不了兵，也当个民兵。那小伙子听了，走了。第二个是中年人。打卦的说，你有两男三女，中年人说，我都还没老婆哩！打卦人说:“没有老婆就耽搁了你。中年人没信他，也走了。””

应该说，张娃也说了实话。

秋莲说:“我可信他哩。不信他，我能信啥？只能信命。”

她照样为姐妹们接生孩子。孩子大了，又生孩子，她又替人结生孙子，是后话。

休息下来，张娃将桑椹一把把往嘴里塞。解完了馋，嘴和手都变成了紫色。才转过头对女人们说:“桑椹整把整把住嘴里塞，那才好吃呢，味道像桃子。”

桑椹树就在不远处，女人们转过来，见树上所剩己不多骂起来，还三五成群地追打张娃。跑不动的嘴里骂着:“噎死，噎死！”张娃老婆偷偷捂住嘴笑。

嘴馋的女人们大有孙猴子偷吃了蟠桃的感觉。她们远没有仙女们守规矩。

张娃跑着，嘴里叫着:“不怪我，这是光棍儿的主意。”

孤丫头骂开来:“发才哥哪有你这花花肠子。村上的两颗杏树，要发财哥好生看着，发财哥从春看到夏，没少挨骂。到头来，小孩吃上了，女人吃上了，老的没牙的嘴上也塞满了。众人吃了众人好，你一人吃了全家倒。”

回头，张娃对女人们说:“对不住，来俩段子你们听，嘴里不饱耳朵饱。”

喜欢小道消息的女人们还是满足的。

张娃的故事――

在城里，我碰着个南县的。他说:“他娶过四个老婆，老婆的娘家都叫半坡。不是四个老婆一个半坡，是四个老婆四个半坡，好凑巧哇！”秋莲说:“领回家，放不下，叫‘牛’给你腾炕。’”

张娃嬉皮笑脸，继续说:“还有更凑巧的哩！那人说，他们支书，有四个相好的，都叫桂梅。”张娃老婆说:“别信他，净鬼话，他是想那个拴梅了，猪八戒头上别花，尽想好事，嘴里老是‘梅呀梅’的。”秋莲说:“难怪的，家花不如野花香嘛！”张娃老婆说:“叫‘牛’的，他领一个回来，我就腾炕。”

秋莲脸红了，不知为什么，金凤儿也脸红了。

张娃在外面跑的多，耳听八方，耳朵听着了，口若悬河，回到村上，地头现买，很受欢迎。胜过吃西瓜。

张娃说:“公安人员追一逃犯，前面一段很宽的沟，逃犯一跃过去了，公安人员过不去，可逃犯脚后跟处那块骨头崩碎了。”

公安人员喊，举起手来！逃犯说:“我没有枪。”

孤丫头嚷嚷着:“别信他，他瞎说，公安人员过不去！”张娃说:“那上天他上得去吗？”

张娃说:“供销社有个会计，贪污了一百块，叫公安局逮了。”老鼠说:“那还了得，靠住咱几年分红了。”贵凤说:“大惊小怪，你见过钱吗？”

长宝娘问:“你手里管钱，你贪污吗？”张娃说:“不贪污，我行，可人家分赃，我得要，不要得罪人嘛！”长宝娘说:“我看你要一口吞了。”张娃说:“我满嘴牙，那像你囫囵咽。”

张娃说:“电厂有个老太太，替儿子看孙子，孙子淘气，爬上栏杆玩。那老太太脚不灵，可嘴满快，急得喊了声，把个孙子分了神，掉到桥下摔死了。儿子媳妇要打老太太，老太太吓得不敢回家。”

贵凤说:“那老太太，一头载下去算了！”张娃说:“谁肯，人越老越惜命！”贵凤说:“就咱这老婆子，她就没这个志气，不信，你让她试试――”贵凤指了指长宝娘。

张娃说:“有个女人想自杀，吃了几根针，有不想死了。别人给她支了个招，拿了块吸铁石吸出来了。”根全说:“那还要医生干什么！”张娃说:“到了共产主义，人人不得病，医生就用不着了。”一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贵凤说:“老婆子敢吃针，谁有针，拿过来试试，拿过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