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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日报客户端记者 柯杨 李晓敏

伏牛山北麓的深山区里，藏着一个秀美所在：栾川县狮子庙镇王府沟村。55岁的高延昌，是这里的村医。

全国“最美接种医生”“河南最美医生”“中国好医生、中国好护士”月度人物……山鼎鼎有名，人也名声在外。

不足一米七的个头，山里人常见的红脸膛，干的是保障村民日常健康的“小事”，高延昌“美”在何处？4月11日，记者对他作了跟访。

“骡子又来看我了”

65岁的高晓菊躺在床上，她患有高血压、老年痴呆、精神疾病，已经到了认不清人的程度。家里一来客，她就眼神警觉，拧起了眉头。

高延昌掀开厚门帘，把阳光带进了屋。他操心最多的，就是村里这129个慢性病患者。其中十几个病号行动不便，比如曾教过自己的高晓菊老师，他两三天就要进家随访一次，送药上门。

“骡子又来看我了……”高晓菊含糊喊着高延昌的小名，目光柔和下来。

“脸上咋多了道小伤口？”“得多晒晒太阳。”高延昌边量血压，边跟老太太的家里人问着嘱咐着。

“哦……啊……”老太太自顾自回应着，笑着看向高延昌。现在她唯一记住的“外人”就是骡子。

在王府沟村，上年纪的人都喊高延昌“骡子”“高骡子”。他们说，延昌他爹这个小名起对了，骡子脾气倔、性子顺，吃得少、干得多，“是个好名儿”。

王府沟村千把人，原先在家的多是老弱妇孺。这几年，村里的景区“王府竹海”名气越来越大，回村建民宿、搞剧本杀的青壮年也越来越多。

“高血压90人、糖尿病32人、精神病7人、肺结核1人……”每天一早，高延昌都会打开村卫生室的电脑，选好随访人员，出门问诊。

他的电话号码就贴在卫生室门框边，病人见他不在就会打电话。

手机里，十几个微信群叮当作响，给村民联系县医院转诊治疗，对民宿、农家乐经营者作健康提醒，一天到晚不时闲。

高医生甚至“包治百病”。老人搞不懂社保验证找他，不会交电费找他，谁家的猪鸡牛生了病，也都习惯去找他。

这几年，高延昌蹬坏了3辆自行车，开废了两辆电动三轮。他略叹口气，笑着说：“农村的活儿就是这，一咕嘟一串，干不完。”

先做人，再行医

走上行医这条路，高延昌完全是受了父亲高进禄影响。

1967年，学了两年中西医知识后，26岁的高进禄背起保健箱，开始给村里人看病。高延昌初中一毕业，开始给父亲帮忙，1990年考取了乡村医生证，正式当上村医。

“老一代人是真辛苦。”卫生室墙上，仍然挂着父亲手书的毛笔字“满室清香”，看着那秀气挺拔的字迹，高延昌喃喃地说。

在他记忆里，父亲一天也没歇过。好几个大年三十儿都是连夜出诊，初一早上家人吃过饺子，他才一身寒气回到家。

以前路不好走，山里人又住得分散，多少峭壁、沟洼，父亲都是靠两只脚探过去，用两只手攀过去的。直到去年病逝前，他都没离开过村医这个岗位。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几十年来，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先做人，再行医。

这位白发银须的“王府沟老中医”，在栾川远近闻名。他开的药，往往既治病又不贵，按现在来算，一剂通常不超过20块钱。

子承父业，这是最好的示范。

对经济困难的人，高延昌同样尝试各种减、缓、免：家里特困的，免费治疗；一时钱不凑手的，医药费减免10%；钱带得不够的，先拿药治病。村卫生室每年减免的费用经常超过3000块钱。

有一天，高延昌在抖音上偶遇一个网友，她曾带身患癌症的家人，慕名找高进禄看过病。

当时老人搭完脉，沉思良久开了张方子，诚恳地对他们说：方子治不了本，但对病情有好处，都是些常见中药，照着抓就行。

“老先生有医德啊，真心为病人好。”这位网友再三感慨。

是技术活，更是良心活

从1952年到2023年，卫生员、赤脚医生、乡村医生，高延昌一家经历着时代变迁。

河南现有注册乡村医生约12万人，这些离老百姓“最近”的基层医生，在中国医疗的大体系里经风受雨，守护了多少人生命健康，打下了一个个鲜明烙印。

2016年之前，高延昌的工作除了给村民治病，还包括预防接种。摸清全村底数、上门接种疫苗，一套程序跑下来，至少要花4天。

20多年间，他背着冷藏箱，走过了近10万公里崎岖山路。多年来，王府沟村国家免疫规划疫苗接种率均在90%以上，没有一例麻疹病例、小儿麻痹病例。

最近这几年，村卫生室不再接种疫苗，高延昌的工作从“治病”转为“防病”，更侧重家庭保健和健康科普。

不会用电脑，就从开关机学起；如今，利用电脑建健康档案、随访、为村民申请远程会诊等已经驾轻就熟；为宣传健康知识，他一个月出一期黑板报、搞一次健康讲座。

让他欣慰的是，山里人健康意识越来越强。拿婴幼儿营养包发放来说，前面三个月需要挨家挨户去送，到第四个月，村民们看到有效果，主动就来领了。是啊，老百姓要的不就是个实实在在吗？

“你有技术有能力，完全可以多挣点钱。”也有人劝高延昌放弃当村医。

他总是摇摇头，比起村民的需要，挣钱并不那么重要。再说了，这些年上上下下都在努力，改善乡村医生的待遇保障，自己心里暖着呢。

时序更替、岁月流转，改变的是环境、条件、意识、待遇，不改的是责任、坚守、奉献、初心。

“很多人称赞您的父亲和您是良医，您怎么看？”记者问。

高延昌羞涩地笑了：“村医是技术活，更是良心活。这个良，更多是说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