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淄博与合肥学“不清高”｜观察家

破解“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的真正结合，是绕不开的命题，而姿态上给企业家感觉“不清高”，可能是第一步。

文｜何伊凡

烧烤是人类最古老，也最容易标准化的烹饪方式之一。一万年前，祖先在跳动的篝火前舞蹈，动物的油脂就滴落在火焰上。当一座城市因烧烤而成为顶流，很容易理解并不仅是因为味道。

淄博位于鲁中山地与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即使在山东省内，也很难站到C位。单以烧烤而论，青岛、济南都是撸串胜地。可去淄博吃烧烤，在过去两个多月中成了最具仪式感的消费行为。

对地方政府而言，身处其中往往也难免有架在火上烤的焦虑：首先流量来得快去得也快，怎样能将流量变为留量；再者百密总有一疏，在成千上万台手机摄像头的扫描之下，任何来客的失望，放大后都可能将故事引向反面。不过至今看来，淄博呈现出不错的答卷能力，甚至超出了多数旁观者的预期。

我们可以用“做了什么”与“没做什么”来分解淄博的动作。

先看做了什么。前期种因，后期结果，2023年5月，山东大学有12000多名学生来到淄博隔离，淄博人不怕麻烦，热情招待，地方政府为学生们各种幸福投喂，送别前最后一个晚上，特地请同学们吃了一顿烧烤，并约定来年春暖花开，大家带上朋友再来淄博做客。果然2023年春天，大学生纷纷组团回到了淄博，直奔烧烤摊。去年的一个善念，引发了今年的共情。

就在3月初，淄博烧烤刚在社交媒体上出现小火苗，3月10日，淄博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就组织召开新闻发布会，对于打造“淄博烧烤”美食品牌相关情况进行新闻发布，引爆了流量；之后第一时间发消费券、组织网红联系明星宣传，放大了流量；然后直接新增各种定制专线，既有市内的公交专线，还有高铁的“烧烤专列”，在火车站安排志愿者，组织工商食安力量对问题商家进行整改，承接了流量；“五一”临近，文旅局又发公开信，建议错峰出游，也可以先去山东其他地方到处走一走，转一转，升华了流量。

再看“没做什么”——对地方政府而言，“没做什么”甚至比“做了什么”更重要。他们没有惧怕关注成为舆情而对机会视而不见；也没有担心烧烤摊生意太好造成烟尘排放影响市容市貌、环保成绩，更没有因为“创城”而对烧烤摊关停驱逐；最易受诟病的城管角色，主要责任是维持秩序。

当然，今天“没做什么”背后，也是因为昨天“做了什么”：从2015年开始，淄博就下大力气规范引导露天烧烤进店、进院、进场经营，并使用无烟环保炉具。

2023年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从制度和法律上把对国企民企平等对待的要求落下来”，之后全国多地都出台了民营经济促进条例，同时各地也都各显神通，促进消费复苏，激活“烟火气”，以至于文旅局长们都纷纷各种Cosplay。没想到，倒是淄博先做到了，在较为传统，看重大项目、大引资的北方城市，它把烧烤推到了史诗级的位置。

这是“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有机结合的一个样本，类似样本价值在合肥身上也可以看到。

近期，在经济复苏的背景下，与多位企业家谈到各地营商环境，觉得近年来合肥表现依然卓越。它通过十年来的布局，已经形成了“芯屏汽合”“急终生智”的现象级产业地标（芯，即集成电路产业；屏，即新型显示产业；汽，即新能源汽车和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合，即人工智能赋能制造业融合发展；急，即城市应急安全产业；终，即智能终端产业；生，即生物医药和大健康产业；智，即智能语音及人工智能产业），国资引领战新产业发展的“合肥经验”引起了多方的悉心研究。

看起来，两座城市量级不同，资源禀赋各异，“最牛风投”与“最热烧烤”也相差甚远，不过，刚去过淄博，也在合肥有投资的一位企业家，发现了两城之间地方政府一个共同点，即“不清高”。淄博不必说了，烧烤本已是最接地气的“产业”，在合肥，项目落地之前，地方政府曾召集各个相关的局现场办公，现场解决问题，真的是温度体现在速度上。

2021年7月，比亚迪准备落地合肥，一期项目从谈判到签约仅用时23天，签约到开工仅用时42天，实际上不仅是对比亚迪等这种各地都会争抢的项目，对中小微企业，合肥的“放管服”“一次办好”“一网通办”也均能很好落地实施。

现在还不必神化淄博经验，它已经做的不错，不过地方政府依然是其中隐形的主角，政府出面对酒店等进行限价是否恰当，也值得商榷，营销的胜利尚未转换成为长效机制。乐观之处在于，淄博的招商引资形象已受到正面牵引，流量也可能带来资本与人才，许多投资者开始进一步聚焦当地城投债。

2021年，淄博就曾成立一只百亿级别的母基金——淄博龙门新兴产业发展母基金，该母基金并非由政府直管，而是引入市场化管理人，这是发达城市已验证过的路径。同时，它还成立一只S基金——齐信产融S基金，这也是中国首只由地级市发起设立的S基金。

当土地财政、债务财政的模式几近终结之后，多个地方政府都处于转型阵痛中，破解“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的真正结合，是绕不开的命题，而姿态上给企业家感觉“不清高”，可能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