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世代”来到山区县：触摸真实的乡土中国

磐安县尚湖镇岭干村，村居墙壁绘着“迎大旗”盛况。　张斌　摄 　　金华4月13日电 (记者 张斌)不久前，经历在浙江省金华市磐安县为期两天的研学活动后，就读于浙江大学的东北女孩陈媛媛进一步明确自己的职业规划：毕业后投身基层，推动基层治理的现代化。

同样，在磐安县大盘镇学田村担任主任助理近半年后，毕业于清华大学医学部的金华市市级机关选调生陈赟则对此前自己转换“人生跑道”，从学术研究转向服务基层的改变愈加笃定。

在岭干村数字非遗文化礼堂，学员们开展“麻雀解剖式”调研活动。　张斌 摄　　她们均是有“互联网原住民”之称的“Z世代”一员。4月初，包括陈媛媛、陈赟在内，数十位浙大学子与磐安县“向上青年”代表来到该县，通过“麻雀解剖式”调研等形式开展“八八战略”在身边——“青马向上”研学营活动。

当“Z世代”触摸真实的乡土中国，双方都迎来了细微的改变。

乡土社会“AB面”

磐安县尚湖镇岭干村是此次研学活动的调研点之一。村里两幅标语引人注目：一幅写着“岭干村村民三要：要团结、要勤奋、要争气”，另一幅写着“岭干村村干部三不准：不准内斗、不准谋私、不准推责”。

这两条标语是乡土社会“AB面”的真实写照。

岭干村是国家级非遗“迎大旗”(又称迎“龙虎大旗”，至今有800多年历史)始发地。“迎大旗”需要百余位熟练的村民齐心协力，竖起旗杆为30多米高、旗面面积数百平方米的大旗。旗杆高耸入云，大旗迎风招展，场面甚为壮观。

学员们在田间地头展开调查研究。　黄泽杭 摄　　“‘迎大旗’的时候，我们会把在外面打工的村民叫回来参加，大家都很愿意回来，因为这代表村里的荣誉。”今年56岁的岭干村村党支部副书记、村监委会主任倪威民对记者说。

合力守护村庄文化的另一面，则是资源禀赋限制带给村子的矛盾。

浙江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磐安更是浙江中部的山区县，满眼望去皆是山景，人地矛盾历来凸显，岭干村也不例外。

“人与地的矛盾会逐步延伸到人与人的矛盾。”来自浙江省委宣传部的青年挂职干部——尚湖镇党委副书记、岭干村第一书记王人骏告诉记者，挂职两年来，自己叹服于村里文化底蕴的同时，也对基层治理的复杂性深有感触。

磐安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李威良(右一)为青年作理论宣讲。　张斌 摄　　“岭干村是浙江许多乡村的‘底板’：年轻人大都外出务工，村里留守老人居多。这样的背景下，村集体如何团结有力，带领村民实现乡村振兴，其中还有很多的壁垒需要打破。”他说。

倪威民举例对记者说，此前，在浙江省委宣传部支持下，村子开展整体改造提升。在道路整修、景观设置等过程中难免牵涉村民自家的几厘地、几棵菜、几根水管，这就需要向留守的村民反复沟通。“这些问题逃避不了，说白了就是考虑个人利益还是集体利益、眼前利益还是长远利益，如果仅考虑个人利益和眼前利益，矛盾冲突就出来了。”

“以问题为导向”调查研究

如何破解看似琐碎却关乎民众切身利益的基层问题？青年成为王人骏找到的“关键对象”。

“留守老人的子女大都在外发展，他们思维开阔、格局更大，和他们充分沟通后再去影响老一辈，容易化解矛盾、解决问题。驻村这两年，我过年都在村里，一放假就回村里，为的就是抓住青年人返乡的契机，了解社情民意，解决平常驻村遇到的一些难题，对开展工作帮助很大。”他说。

基于岭干村的实践，一个以小镇青年、党政机关青年、返乡创业青年、省市挂职青年、青年新乡贤等构成的团体被拓展到磐安全县。当地将其称作“向上青年”，希望借此助力基层治理，开展理论宣讲、志愿服务等，凝聚发展力量。

而在距离磐安百余公里的浙江大学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学生骨干)培养学院(下称：浙大“青马”)也有一支高校青年群体。该院近三年毕业就职的学员中，超过70%选择在党政机关、科研院所等单位就业。前往基层发现问题乃至提出解决方案，是学员们求学所需。

因此，双方一拍即合举办此次研学营活动。

研学营活动中，主办方围绕磐安的县域特点展开策划：磐安曾是浙江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改革开放后，特别是“八八战略”实施20年来，当地在各级各部门支持下，绿色发展之路越走越宽、越走越稳，不断努力以期实现“很高境界的富”。

研学营活动就此围绕当地发展经验、现状及问题等，设置辩论赛、“脱口秀”理论宣讲、座谈会、“麻雀解剖式”调研以及与山区高三学子交流互动等环节，开创校地联学共讲新模式，最大限度对接基层所需所盼。

以调研环节为例，主办方前期收集整理26个问题、12项需求，覆盖镇域治理各方面。

活动期间，在包大为、付文军、彭鹏、赵永帅四位浙江大学青年学者带领下，“向上青年”与浙大“青马”学员混编成组，以尚湖镇为样本，形成工业经济、基层党建、新型农业、文旅产业四条调研线路，最终分组汇报给出他们的见解。

“Z世代”跃变“进行时”

事实上，对于影响彼此的“Z世代”和山区乡镇而言，后者带给前者的改变更为直接。

“我们希望浙大‘青马’学员们能够通过这次机会走进基层，多接触基层的干部民众，深入点位调研，为其发展建言献策。”浙江大学团委兼职副书记、浙大“青马”班班主任徐本涛说。

这位亦属“Z世代”的团干部来自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当地是最后一批宣布脱贫的国家级贫困县。求学过程中，徐本涛曾得到国家助学金资助和社会各界的关心，他感恩在心，希望未来从事专业研究或参与社会治理，以毕生所学回报社会。

与短时间来到磐安的浙大“青马”学员相比，“向上青年”对山区的生活体会更多。

参与组织此次活动的张博文出生于1999年，是磐安的一名选调生。按规定，选调生参加工作之初需要驻村“墩苗”。驻村期间，为融入基层民众，他甚至和村民一起跳过广场舞。

“村民们逐渐习惯了我的存在，找我办事、沟通的村民越来越多。春节期间，我们还召集了返乡青年开座谈会。因为年龄相仿，我和他们打成一片。他们后来也为清除信访积案、化解父母辈的矛盾作出重要贡献。”张博文说。

与他一样，陈赟也在基层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今年元宵节期间，我们乡镇的村民们一起‘迎龙灯’(地方民俗)，长长的板凳龙特别壮观。我在现场维护秩序的时候，想到很多离家外出的年轻人看不到，就拍了视频剪辑好发到微信群里，被很多人转发、点赞。”陈赟说，自己希望“不做民众的尾巴”，用年轻人的朝气带给基层更多活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成长之路，“Z世代”亦是如此。他们对于现实社会复杂性的认知，正随着不断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而逐渐丰富。

正如研学营活动期间，磐安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李威良为青年们做理论宣讲时所言，当代青年人成长的环境与条件，与自己学习、工作之初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青年人所承担的责任与梦想是相同的，“希望大家都能够做‘心中有灯、肩上有担、脚踩土地’的中国青年。”

研学营活动期间，金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童咏雷作总结发言。　陈云超 摄　　接受记者采访时，浙江大学团委副书记、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包大为直言，对于现实社会，青年一代在真正走向社会前往往缺乏一定的认知，甚至出现偏见。因此需要研学营活动这一“凿空”之举，积累现实生活中与人交往的经历。

“只有通过与基层干部民众打交道，才能真正理解‘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理解由人构成的复杂的社会关系。”包大为建议，在深入基层过程中，“Z世代”要“戒急用忍”，尽快摆脱在知识、话语和生活习惯层面与民众的距离感，在投身基层治理前耐心地向民众学习。

“让人成长的唯有问题和矛盾。不论是问题给你带来的痛苦和困惑，还是解决问题所带来的获得感，都是成长道路上不可或缺的环节。”他说。(完)